6月2日，西班牙新首相、社会党党魁桑切斯宣誓就职。 视觉中国
法治周末特约撰稿 姜姝
6月1日，西班牙议会以180票赞成、169票反对和一票弃权的结果通过了对首相拉霍伊的不信任案。西班牙宪法规定，提出弹劾案的反对党工人社会党主席桑切斯将成为西班牙新首相。历经国内最大“黑金”案——“居特勒案”的重重发酵，这场西班牙历史上第一个“首相不信任”议案引发“连锁反应”，西班牙政局的“变天”也让人们不得不探知和重视统治表层下的巨大变动潜因。
“黑金案”引政治地震
“居特勒案”是一个涉及西班牙执政党人民党的重大权钱交易腐败案。西班牙反腐败检察院于2007年开始调查此案，2009年向国家法院提起诉讼，涉案人员达150多人。5月24日，西班牙法院就“居特勒案”进行宣判，该案堪称西班牙现代史上最严重的腐败案件之一。
根据法院的判决书，1999年到2005年，一个大型行贿网络出现在西班牙多地，给人民党籍官员回扣，以换取利润丰厚的公共项目合同。判决书中写到，29名前人民党官员、商人因诈骗、逃税、洗钱等罪名被判入刑。在这份厚达1687页的裁决书中，法院对人民党毫不手软，判决监禁年数总计达到351年，罚款金额高达24.5万欧元。
案件主要被告人是商人弗朗西斯科·科雷亚，从事大型活动承办。警方以他的绰号“居特勒”称呼这一案件。科雷亚现年62岁，获判将近51年监禁，他的“心腹”巴勃罗·克雷斯波刑期超过37年。任职30年的人民党前财务主管路易斯·巴尔塞尼亚斯获刑33年，罚款超过4400万欧元(约合3.3亿元人民币)。
巴尔塞尼亚斯接受审理期间，承认隐瞒以上述非法方式为人民党筹集的政治资金，声称政府高层官员知情。首相拉霍伊和人民党则否认这一说法。人民党并未直接卷入行贿网络，没有成为被告人，但法院裁定它受益于非法所获政治资金，要求缴纳24.5万欧元(183.5万元人民币)罚款。这是西班牙执政党头一次遭法院处罚。人民党当天立即宣布，将提起上诉。
首相府在一份声明中说，现任政府和人民党领导层中，“没有人对不符合规定的行为知情”。法院处以民事罚款，意在暗示人民党高层的确“不知道案情，所以(人民党)完全无须承担任何刑事责任”。不过，法新社报道，国家法院证实，人民党内部长期存在一个“行贿基金”，与另一起待审案件中所涉“小金库”类似。
对人民党而言，“居特勒案”一直如同芒刺在背。2015年12月，议会选举，这一保守派政党没能赢得绝对多数席位，部分原因在于腐败丑闻反复出现。
作为人民党在议会的伙伴，公民党党首阿尔韦特·里韦拉说，“居特勒案”判决“改变了一切”，这个中右翼政党将考虑收回对拉霍伊政府的支持。他说：“形势非常严峻，因为西班牙民众需要稳定，也需要廉洁。”
最大在野党工人社会党5月25日向议会提交对拉霍伊政府的不信任动议。按照法新社的说法，西班牙腐败案件常见。
尽管承认“居特勒案”损坏执政党形象，拉霍伊仍试图淡化人民党内部的腐败程度。他说：“显然，人民党所涉互不相干的案件只有10多起。”作为西班牙首名因腐败案出庭作证的在任首相，拉霍伊去年在法庭上否认了解“居特勒案”相关案情。
只是，西班牙媒体曾爆料，拉霍伊在人民党前财务主任巴尔塞尼亚斯接受调查期间发短信，警告他“嘴要牢”。
民众对于腐败“零容忍”
据悉，在“居特勒案”中，拉霍伊本人也位列“嫌疑人”名单之中。2013年，西班牙国家报曝出一个疑似属于拉霍伊的私密账户，用于接受“政治献金”。消息传出后，当年该国几乎所有的国民(96%)都认为西班牙政治腐败状况“相当严重”。
为此，拉霍伊曾在2016年6月“挺过”了一次不信任投票。当时，最终因“老对手”工人社会党弃权，针对拉霍伊的不信任投票因票数不足而被议会判定无效，西班牙首相涉险过关。
5月25日，拉霍伊曾表示，“居特勒案”相关裁决没有影响到现政府的任何一名成员，他将坚持干完4年首相任期。可如今，根据西班牙议会的最终投票表明，拉霍伊创造了“西班牙史上第一位被罢免的首相”这个尴尬的记录。在最后一次对对议会演讲时，执政7年的拉霍伊表示，比起我刚上任之时，现在的西班牙变得更好了，我很荣幸能在此时离开。
2011年，西班牙房市崩溃，随后演变成一场金融危机。当时，拉霍伊以压倒性优势当选。他接受了欧盟的经济援助，并为该国经济复苏奠定了基础。目前，西班牙经济复苏已经走入第五个年头，2017年增速高达3.1%，居欧洲国家之首。
分析人士认为，这是西班牙政治和经济形势脆弱性的体现。最近几年，执政党腐败丑闻频发，上百名高官和成员遭调查或被监禁，“居特勒案”宣判成为一个导火索，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强烈不满。
此外，虽然西班牙经济连续4年增长，2017年增速高达3.1%，居欧洲国家之首，但公共债务高达国内生产总值的98.3%，达到1.16万亿欧元，2017年财政赤字为3.1%，也没有达到欧盟的要求。此外，年轻人失业率达36%，而且短期或临时工作合同居多，经济好转还没有使普通人获益。
西班牙智库和媒体的多位专家认为，弹劾案的通过将使西班牙进入一个新的不确定时期。2015年12月至2016年10月期间西班牙举行了两次大选，10个多月内只有看守政府执政。现在，西班牙再次面临提前举行大选，预期没有政党能够获得绝对多数，为组成联合政府而进行的谈判可能会漫长而曲折。
专家指出，政府骤然更迭将使一系列正在进行或正在讨论的改革措施暂时中止，中央政府对加泰罗尼亚自治区的权力也将会削弱，因为支持对该自治区实施特别法的三个政党——人民党、工人社会党和公民党已经分裂。
加剧了欧洲国家的动荡感
诚如之前承诺的那样，新任首相桑切斯表示将尊重拉霍伊在任时制定的2018年西班牙国家预算，并在宪法框架内秉持开放的态度与加泰罗尼亚独立阵营对话。
他表示，拉霍伊在最后所说一些话令他感动，拉霍伊说，“如果我离开，能够见到未来更好的西班牙，我会很高兴”。桑切斯表示，作为西班牙国家政府的新领导人，将秉持对全国公民负责的态度行使法赋予的行政权力。
作为人民党党魁的拉霍伊说，人民党接受这个结果，但他个人不能接受一些“欲加之罪”。他说，无论如何，曾经执掌过国家政府，在西班牙经济复苏期间他努力工作过，他希望接替者能够继续带领政府为全国公民服务。
人民党发言人拉法埃尔·埃尔南多则称，新任首相桑切斯的讲话表达了对拉霍伊的尊重，人民党表示欣慰。
2017年5月，桑切斯由于执政方针被党内指责“混乱且毫无章法”差点被赶下党魁宝座，之后又经历了无数次议会议案的打击，最终在本周“华丽转身”，摇身一变成为首相，应该说，这是西班牙议会“浪漫文学派”式辩论与议案投票的一次完美展示。
如今，管理欧元区第四大经济体的重担落到了桑切斯身上，但其所属的工人社会党在议会仅占有84个席位，即使桑切斯提前举行大选，西班牙组成联合政府而进行的谈判势必会漫长而曲折。
同时，西班牙政府内的重新洗牌又将此前悬而未决的“加泰罗尼亚问题”重新摆上谈判桌。在此前处理“加泰罗尼亚问题”时，拉霍伊所在的人民党一度对“独派人士”采取强硬态度。
如今，西班牙东北三个“独派党系”纷纷投靠工人社会党，而桑切斯也表示“将与加泰罗尼亚开启新的对话”。分析人士认为，拉霍伊此前在加泰罗尼亚上得到的进展很可能会“竹篮打水”。
英国《金融时报》评论指出，西班牙首相突然更迭，加剧了欧洲国家的政治动荡感。在此之前，意大利长达三个月的“无政府”状态已将全球市场搅得天翻地覆。就在西班牙议会开始就不信任投票展开辩论时，欧股刚开盘不久。结果西班牙股指IBEX指数高开0.3%以后，就一路下行，抹平涨幅转跌，最终收跌1.05%。
同时，当天欧洲其他主要股指均齐跌。除此之外，5月31日晚美国又宣布对欧盟等加征钢铝关税，导致欧元兑美元一度转跌。分析人士认为，虽然市场对“拉霍伊下台”的反映迅速，但西班牙国内局势并没有为“桑切斯上位”做好充足准备。
(作者系南京农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讲师、国际关系博士)
